2.10在苏丹王宫里喝茶

2022-12-03

主题:海上丝路Maritime Route

类别:日志Diary

提供者:李希光Li Xiguang

档案编号:

  11月15日凌晨一时,我回到停泊在萨拉拉港的考察船上,听见船的左舷海水里劈里啪啦地哗哗响。我探头往船下一看,密密麻麻的一大群鱼正在船上射下来的灯光下嬉水跳跃。几个菲律宾船员正在用一种“锚钩"往水里扔,然后猛然一拉,碰巧钩住鱼身,便可钩上一条两、三斤重的鱼。

  天亮后,我又来到左舷,看到那群鱼还没有离开,正在船的污水出水口争抢下水道里流出来的东西吃。突然,在鱼群不远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条脊背尖尖的白色大鱼。这条看上去有十几米长的鱼像潜水艇一样在鱼群周围游来游去。是鲨鱼?还是白鲸?当它游到鱼群中间时,这些鱼如惊弓之鸟,噗通噗通地四处乱跳,

  傍晚,考察船途经库利亚·姆利亚群岛。这是个由5个岛屿组成的群岛,这些岛屿峭壁林立。最小的岛屿70米高,最大的岛屿503米高。这个群岛有不到200个居民,这些皮肤棕色的岛民讲南阿拉伯语。群岛周围鱼资源丰富,岛民以捕鱼为生。但是,他们在每年的七、八、九三个月的季风季节出不了海。过去,有一条来自印度孟买开往亚丁的船每年在这里停靠一次,岛民们用鱼来换取食糖等日常生活必需品。1990年年初,阿曼皇家业余无线电学会组织了一个考察队到这个岛探险过。现在岛上的每个家庭可以从政府那里领取一些补助。

  过了库利亚·姆利亚群岛,我们朝东北方向的马西腊岛驶去。这个南北方向的岛屿长40英里,距离阿曼本土10英里。岛的西部是山地,东部是低洼贫痒的不毛之地,春天的夜里,成群结队的海龟登上这个岛屿产卵。岛的四周有无数的抹香鲸、海豚和鲨鱼等。

  11月6日早上,船左舷100米处平静的海面突然翻腾起来,一条黑色的鲸鱼喷射出海水,然后把尖尖的脊背露出海面。在船舱里,我跟作家辛格和考察队协调员迪安讨论离开威尼斯后的感想。

  “从希腊的德尔菲、土耳其的爱菲索斯,到埃及法老陵墓,我们可以看到古希腊、古罗马和法老帝国及其文化消亡或被基督教和伊斯兰文化取代,而中华民族文化几千年来,在同一块土地上还是这些人,还是这个文化,还是这个传统,为什么?“我说。

  “我认为,不能小看李的观点。的确有些文化被历史的潮流吞噬了,但中国和印度却坚守住了自己的文化”,辛格说。

  “我不同意李的观点。中国文化一直在变化,如西藏和新疆少数民族的文化已渗透并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中国的文化”,迪安说。

  11月17日上午9时,考察船接近阿曼马斯喀特的卡布斯港湾。阿曼出动了四艘军舰为我们护航,左、右各一艘,后面两艘,前面由著名的“辛巴德”号帆船导航。“和平方舟”一进港湾,海面上出现了沸腾的欢迎场面,几十条大木船从港湾两边的山谷里飞速朝我们的船划过来,这些船分别来自阿曼沿海的十几个村庄。身穿花花绿绿传统服装的村民们很有节奏地在船上载歌载舞,他们粗扩的性格和黑色的皮肤很像非洲黑人。阿曼政府的18位部长和4位王室成员来码头迎接考察船,并为我们举行了欢迎仪式。欢迎仪式上所有的致词都是阿拉伯语,无英文翻译。

  当天晚上,阿曼文化部邀请我们到文化部的彩色大帐篷里参加了一场音乐会。平日,身穿长袍、脑袋缠着厚厚的头巾、面部铜色嘴上留着小胡的阿曼男人在外国人面前不苟言笑,留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非常严肃、保守,在某种程度上,很像刻板的中国男人。阿曼的妇女更是把脸掩藏在黑色面纱的后面。但是,在这个音乐会上,我看到了一种有趣的情景。这是一场由埃及和摩洛哥音乐家表演的音乐会,会场里男女观众分开而坐。当一个年轻、漂亮的来自摩洛哥的黑头发、白皮肤、很有性感的女歌手登上舞台,剧场里那些白天看上去很沉闷和压抑的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狂呼乱叫起来,有的还大吹口哨。头盖黑色面纱、穿长裤和黑色长裙的阿曼妇女坐在剧场的左角落里,两个身穿阿拉伯长袍的阿曼男人负责为她们引座。舞台上那位女歌手,一边唱着欢快有力的爱情歌曲,一边轻柔地扭动着那滚圆的屁股。台下,那一双双掩在薄薄的黑纱后面的美丽的大眼睛露出一种说不清是羡慕、嫉妒或是情欲的目光。她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脖子都挺得僵硬了。男人们在剧场的另一旁狂呼乱喊,女人们在剧场的另一边无声无息,但可以感觉到,这个时刻,她们的七情六欲正像一团火一样在她们的心中燃烧。

  音乐会结束后,我到海湾饭店参加“阿曼:沙与海之间的城堡”研讨会。研讨会开幕之前,我遇见了巳基斯坦中亚文明研究中心主任丹尼教授。他说:“我明年将率领一支考察队在苏联境内进行草原丝绸之路的考察,届时,我将邀请你去参加。”

  11月18日是阿曼国王卡布斯登基20周年纪念日。阿曼负责考察队记者的新闻官凌晨4时天还漆黑就把我们从床上叫起来,乘车去设在国际大陆饭店的新闻中心进行安全检查。在由警察仔细搜身并检查了相机后,在一个警察的看护下,驶往“警察体育场”,观看卡布斯国王的阅兵式。

  除了我们这些随船而来的记者外,阿曼政府不惜代价,从世界各地邀请来了一大批电视、摄影和文字记者,并把这些记者免费安排住在五星级酒店一一国际大陆饭店。七、八十个外国记者被分两堆分别站在主席台前空地的两侧,这两边的记者只能站着,严禁坐在地上,两边的记者不准相互乱串、不准上厕所。我客气地对站在记者队伍中的一位对外国人面带蔑视微笑的便衣说,我想到左边的看台前拍摄中国政府代表团的镜头,他蛮横地说,“等阅兵式结束后,你再过去找你的同胞。”但是,有几个西方记者愣是不理会这个便衣,硬是走到左边,便衣也没敢阻拦。

  在阅兵式上,有十几个士兵由于站立时间过长、天气炎热,晕倒在地。我们这些记者的脚也站立得发木了,再加上头天晚上只睡了3个小时,有几个记者就地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坐下。这时,有人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一看,又是那个便衣。他用阿拉伯语要求我站起来,我只好极其疲惫地站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当我蹲在地上换胶卷时,便衣又走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地但带有威胁的口吻说,“如果我再看到你坐在地上,你就滚出去。”后来,不断有西方记者坐下来,便衣走过去说了两句,但这些西方记者根本不理睬他,他只好知趣地走开。

  阅兵式结束后,迪安通知大家说,卡布斯国王将在今天下午2时在王宫请我们喝茶。我们准时到达位于海湾的王宫。王宫一面临大海,三面是峭壁,峭壁上有葡萄牙人在16世纪修建的城堡。

  总共有2000位各国来宾应邀来王宫喝茶。我们在阿拉伯沙漠干热的太阳下站立等候了2个小时后,王宫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我们在几十个武装警察的严格安全检查和注视下走进了王宫前的大草坪。草坪上早已摆好了一桌桌茶点。

  下午5时正,身穿黄呢子军服的卡布斯国王在几十个男仆的簇拥下踏着红地毯走出王宫。国王同在场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马约尔、中国政府代表何英和韩国国防部副部长等一一握手。外国记者从一进王宫大门起就四处张望,想看一看国王的王妃长得有多漂亮,因为都说阿拉伯的国王妻妾美女如云。结果,大家大失所望,一个阿拉伯女人也没有看到。跟我同桌喝茶的是一对印度夫妇,男人是医生,曾进宫给国王看过病。国王在马斯喀特和萨拉拉有许多王宫和行宫,他的王宫陈设非常豪华,连里面的厕所的装修都是镀金的。

  在我住的假日饭店对面有一座三层楼的小医院——阿曼中医中心。我抽空到这家诊所看了看。诊所的老板是王室成员,经理是曾在沈阳医科大学学习过六年的苏丹医生。两位来自中国的医生正在这里给病人看病。那位来自上海中医学院的医生已经来了9个月,那位来自无锡中医院的医生才来2个月。他们在这儿的月收入除掉每月吃饭100美元,能剩下1000多美元。每天来诊所看病的人有20多人,初诊费是25美元,复诊15美元。他们主要以针灸为主,也开中成药。

  一台国产的“男性性功能康复仪”摆在诊所的最显眼处。诊所医生说,每天来这里接受这种医疗器治疗的阿曼男人还为数不少。诊所男女看病隔开,来这儿看病的女性病人占20%。不久,中国国内将有一个女大夫来这个诊所工作。迄今,居住在阿曼的中国人连大使馆、工厂和诊所总共才只有26人。

  夜里10时,为庆祝国庆和阿曼青年节,马斯喀特城的夜空被光芒四射的焰火点得通明。释放焰火的是几个来自中国湖南的工人。来自中国青海艺术团的十几个娇美的西北姑娘参加了节日的庆典和表演。

  第二天,我应邀来到卡布斯大学参加“阿曼与丝绸之路国际研讨会”。阿曼国家遗产与文化部部长阿里·萨伊德说:“阿曼的航海历史与这个国家的历史一样古老。事实上,阿曼从人类知道如何造船和帆那一刻起,就与大海发生了联系。这个国家的战略地理位置、天然的良港和民族的航海性格,使阿曼成了东西方贸易和航海的枢纽。人们常说,贸易是传播文明的使者。阿曼曾是各种思想、信仰和其他文化现象的汇聚点。这些文化现象是由各国商人在携带商品的同时带过来的。这些优秀的外来文化对阿曼国土的长期浇灌,丰富了这个民族的素质。”

  在研讨会上,我遇见了英国当代最有名的探险家蒂姆·赛弗林。他在会上作了《阿曼在海上丝绸之路的作用》的演讲。他说:“早在669年前,就有一条来自中国的小船在阿曼停泊。从那以后,越来越多的来自中国的船在这里停泊。这些船为什么选择阿曼呢?因为阿曼的海岸线为海上来的船只提供了饮用水,船员们可以在沿岸的水井里打出淡水来。”

  塞弗林曾就学于英国托恩布里奇公学,后在牛津大学学习地理。他的家乡在爱尔兰。他曾在1976年至1977年驾驶一只兽皮艇横渡大西洋,企图证明爱尔兰僧人圣布伦丹早在1000多年前就可能发现了美洲大陆。在这之前,他写了7部有关探险的小说:《踏着马可·波罗的足迹》、《密西西比河的探险者》、《金色的安地列斯群岛》、《非洲探险》、《正在消失的原始人类》、《东方探险》、《布伦丹航海记》和《现代辛巴德航海记》等。为了验证《一千零一夜》中辛巴德航海历险的真实性和可能性,他于1980年11月23日率众驾驶一艘阿曼仿古木帆船“苏哈尔”号,沿着当年辛巴德的航道,历尽艰险,于1981年7月11日安抵广州。这个故事说的是阿拉伯航海家辛巴德从阿拉伯远航到中国,从而开辟了阿拉伯通往中国的航道。塞弗林自己设计制造的“苏哈尔”船没有使用一根铁钉。整艘船是用长达400英里的椰棕绳缝合而成。船上没有机动推进器,航行全靠风作推力。就连船员们吃的食品也是仿照古代船员的食谱——阿拉伯大饼、水果和椰枣。塞弗林还进行过“再现古希腊史诗”的黑海海上远征和乘坐竹筏横跨太平洋的探险。据西方媒介报道,塞弗林是当今世界最伟大的探险家。

  我问塞弗林下一个探险计划,他透露说:“我今年夏天去蒙古重走丝绸之路上的古代游牧路线。我带5个蒙古人,其中有医生、艺术家、电影摄影师和向导,从乌兰巴托出发,在草原上走1000公里。走完游牧路线我将写一本6个人和100匹马的故事,书将在今年11月份出版。我将沿途从蒙古包、陵墓中收集关于成吉思汗的各种传说,看看今天的蒙古人是否还像当年那样敬畏成吉思汗,“

11月23日早上,我们乘车离开马斯喀特向北驱车200公里,来到古港口苏哈尔。苏哈尔早在公元5世纪伊斯兰文化兴起之前就与中国有了贸易往来。考古学家从这个古港口发现的中国唐代的陶片判定,苏哈尔公元8世纪开始大量进口中国的陶器,直到15世纪同中国的贸易往来遭禁。

  下午,汽车载我们离开苏哈尔,驶入一座大山中的山谷土路。车子在山谷中一个叫库斯塔格的山庄停了下来,这里有个没人讲得清是谁修建的古城堡。但人们相信这座阿曼的内陆城堡是联接各个部落的中心。山庄有一股清泉,清泉旁有一教堂,这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建筑。山庄的村妇头顶水罐往清泉处来来往往。村里的男子和男孩子在教堂里作礼拜。村子很封闭,村民们对我们这些突如其来的外国人有些敌意。当我们手持相机对准清泉边那些身穿花花绿绿传统服装的村姑时,她们像见到鬼似的,有的赶紧把头低下有的赶紧躲进屋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躲进附近的一个城堡里,捡起一块石头、并煽动周围看热闹的小女孩捡石头打我们,不准我们在此地拍照。

  离开库斯塔格山庄,我们沿着一条穿越“绿色山脉”的山间公路向马斯喀特进发,公路两旁都是寸草不生的大荒山。这里是阿曼的心脏内陆。

  在路上,我们在尼日瓦山区的一个偏僻的山村集市上意外地看到了一条专售中国小商品的市场街。街道两旁店铺里专卖中国生产的自行车零件、鞋子、服装、电池等,包装和质量很次,看上去好像都是国内的滞销或处理品。我不知道这种产品是怎么进入阿曼市场流通的。也许是古海上丝绸之路又悄悄地复兴了,一些贩子走私进来的商品。


找回中国昨日辉煌 李希光著 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199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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