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从鲨鱼口中救中国渔民

  两个月前，当“和平方舟”在阿曼停靠时，我采访了英国著名探险家蒂姆·赛弗林。他向我描绘了从阿拉伯半岛通向中国的海上通道。他说，古时候阿拉伯人乘船去中国要经过7个海。现在“和平方舟”已走完了其中6个，还剩下最后1个，但也是最危险最可怕的海域一－南中国海。赛弗林曾在他的探险记《现代辛伯达航海记》一书中写道：“在这最后一个海里，你会遇到大风暴，它有无比巨大的摧毁力。海上的飓风可以把船只吞没，掀起的巨浪可以把船只击成碎片。遇上这种情况如果砍断船桅，扔掉货物，也许船只有救。但通常也只有真主才能决定船只的沉浮。”

  1991年2月8日早上，“和平方舟”离开马尼拉，这天天气晴朗，深蓝色的大海上翻滚着白色的浪花。考察船巨大的船体在上下起伏的涌浪中平稳定地向中国广州驶去。此时谁也不会想到前方会遇到什么险情。

  中午12时20分，我们正在餐厅吃午饭，外面甲板上忽然传来阿曼水手的喊叫声：“海面上发现一条正在下沉的船只”。

  我跑回舱里扲起相机，然后冲到甲板上。我看见左前方的海面上一条木船在波涛中飘摇。从远处看不见船上有什么人，但那面被狂风吹打的秃了边的五星红旗格外醒目。考察队中一位西欧学者对船上的大副说，考察船不能轻易靠近这只遇险船只，说不定是一条海盗船或是一条难民船，不要自找麻烦。听到这话，我大声地冲着船长和大副嚷道：“这是一条悬挂中国国旗的船只，我们必须赶去营救。”

  “和平方舟”向小木船渐渐地靠近。我看清楚了，这是一条约25米长的机帆船，但机器已经停止运转，原来的帆不知被风吹到哪去了，现在是用破床单、旧被面和破凉席临时拼制起来的风帆。小船甲板上共有8位渔民，当他们看见我们这条万吨级巨轮朝他们驶过来时，8条奄奄一息的生命犹如注入强心剂一般，他们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手中拼命地挥舞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并用闽南话叫喊着什么。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渔民看来在生病，躺在甲板上。一位年轻的渔民把水桶扔进海水里打上一桶海水给病人和其他难友。望着这情景，我持相机的手发颤了，我的嗓子像堵了什么东西泪水夺眶而出。

  恰巧考察队中的中国学者陈达生是福建泉州人，他听懂了渔民的呼救声。陈达生赶紧翻译给伍德船长说，这8位渔民是福建石狮市祥芝乡东浦村人，船坏了，他们在海上已漂流了13天。现在船内已灌满了海水，正在下沉。

  伍德船长立即下令放下一条快艇，载上英国大副、几位阿曼水手和翻译陈达生靠拢小船营救渔民。大副命令渔民们只准带个人的小皮包、无线电发报机和收音机登上快艇，其它的物资必须丢弃。

  8位渔民在大伙的搀扶下刚爬上快艇，那条小渔船便被汹涌的大海吞没了。8位渔民立即被安排住进了船上的医院，进行体检、洗澡，换上了阿曼水手备用的整洁的白衬衫、蓝裤子。阿曼水手餐厅的船员还给他们送来了热汤喝。

  几个小时后，8位中国渔民被扶进阿曼水手休息室，伍德船长、各国考察队员、随船跟踪采访的中央电视台及日本朝日电视台和韩国文化电视台的记者以及阿曼水手们把小小的休息室挤得水泄不通。考察队总负责人迪安随即召开新闻发布会并请我担任这场即席新闻发布会的翻译。在场的随船记者用不同方式记录下了这丝绸之路上又一动人的场面。28岁的“长兴”号渔船船长邱国柱首先向众人叙述了他们的遇险经过。

  1月25日，这是一个捕鱼的好天气，东海海面上渔舟点点，时近农历年关，渔民们都想多打些鱼过年。东浦村的邱国柱等8人驾着他们承包的载重85吨的木制机帆船出海捕鱼。没料到，他们出海的第2天便遇上8至10级的暴风雨。在金门海面上，他们的船舱出现了渗水现象，没过多久，海水一股股地涌进船舱。船上的发电机和无线电发报机也被海水打坏，无法与营救他们的3艘中国船只取得联系。

  船在风浪中剧烈颠簸，难以控制，向外海漂去。小木船越漂越远，尽管他们每天轮流往船外滔水，但船舱的进水速度越来越快。到第8天，船上有限的食物吃光了。邱国柱他们每天都站在船头，急切地向四周眺望，渴望能有往来的船只出现。

  “我们在海上漂流期间，曾遇到过香港和台湾的货轮各一艘，但他们见到我们都远远地避开”，邱国柱说。

  到了第9天，淡水用完了，维持生命的甘露枯竭了，生命还能延续多久？他们望着渐渐下沉的船首，无数次地把求生的泪眼寄托在海上每一丝可能出现的希望。

  “到了第10天，海面上出现了一条飘扬着红旗的巨型货轮，靠近一看，那竟是一面共产党党旗（前苏联国旗—一作者注）。我们喜出望外，以为这下子可有救了。可是，很快就发现，站在这条船甲板上的都是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些外国人手扶栏杆，好奇地望着我们，船很快地就从我们身边开走了”。邱国柱叙述说。

  日出日落，潇雨寒风，他们的生还希望被一个个日出、一缕缕残阳无情地撕扯着，吞噬着，8条强壮的生命如同被死神的魔爪揪向海底深渊。

  “船！船！船！”

  2月8日上午，他们在海上漂泊的第13天，海面上雾很大，能见度又很低，但邱国柱还是看到了出现在远方的一个黑点——“和平方舟”。

  碰巧的是，这天上午10时左右，当考察船从马尼拉出来，行驶到香港南150海里的海面时，伍德船长通过雷达扫描发现了60海里外海面上的异样漂游物。伍德船长感觉到这是一条奇怪的渔船，因为正常情况下，渔船总是几条在一起航行。于是，他下令改变原定航线，驶向漂游物。在航行到距渔船2海里处时，伍德船长举起望远镜发现船上有人挥舞中国国旗求救。

  “在我们派出的快艇赶到濒临沉没的渔船跟前营救时，我们的船员发现有4条2米多长的穷凶极恶的鲨鱼在渔船周围游动。”伍德船长说，“他们真是死里逃生啊！”当伍德船长得知被救渔民是福建泉州人时，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们正是要到泉州去。你们的8条生命是我们带给中国人民和泉州人民最好的礼物！这一切都要感谢真主的安排。”

  邱国柱代表8位渔民对伍德船长和阿曼水手说，当“和平方舟”2月14日抵达泉州时，他们将携全家前往码头迎接这条给他们带来第二次生命的“生命之舟”。

找回中国昨日辉煌 李希光著 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199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