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寻找花剌子模国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腿上、胳膊上被蚊子咬了十几个包。考察队秘书、法国小姐伊沙白拉在吃早饭时，说她昨天夜里被咬了二十几个包。行走在中亚荒漠草原上，不仅遭到蚊虫袭击，更可怕的是要穿过一望无际的卡拉库姆和克齐尔库姆两个大沙漠。今天，这条古代贸易大道今天已多半被掩没在沙漠和草丛中。从沿途不时看见的古代商旅招下来的骆驼、牛、马、羊及人的累累白骨。

  4月24日，从木鹿（马雷）绿洲出来，向东行驶，准备渡过卡拉库姆运河并穿过卡拉库姆沙漠，最后抵达阿姆河畔的查尔朱古城。

丝绸之路上的婚礼

摄于土库曼斯坦（古安息国）境内

  上午 11时．我们来到卡拉库姆运河边，运河长1200公里， 这条运河是50年代修建的，卡拉库姆周围的绿洲全靠这条运河灌溉。看到河边有两个土库曼男孩共骑一匹毛驴，我觉得很有趣，跑下河岸，给他俩拍照。没曾想，行驶在考察队前面的克格勃警车倒着屁股，鸣着刺耳的警笛．用俄语冲那两个男孩一阵喊叫。两男孩吓得头也不回，骑着毛驴逃跑了。

  渡过卡拉库姆运河，眼前出现一片片灌溉形成的绿洲。接着我们进人了一片新月型沙丘，这就是中亚最大的流动沙漠卡拉库姆沙漠。四辆高大的苏军军用卡车把我们带入卡拉库姆沙漠腹地考察。从木鹿至查尔朱，直线距离三百公里，中间隔着卡拉库姆沙漠。在古代，这是去中国的商人们必经的道路，但道路极其难走，一路要翻越无数的流动沙丘。卡车把我们带进沙漠腹地的沙漠自然保护区，这个保护区属土库曼科学院沙漠研究所，距离查尔朱城70公里，距离最近的一家古代客商旅店20公里。在沙漠腹地·考古学家发掘出了3个9-18世纪的水罐、一块风干的砖、104枚银而这些银币分别是在大马士革、巴格达、木鹿、撒马尔罕等中亚和近东的古代城市铸造的。卡拉库姆沙漠里除了旱龟、毒蛇和稀疏的红柳外，方园几百公里见不到人烟。没遮挡的阳光晒得我脸上、胳膊上的皮一层一层地脱，脱了皮后又晒得红肿，如此反复多次，最后我竟晒成了一个“印第安人“模样。

  傍晚，风和日丽，夕阳照在金黄的卡拉库姆沙漠，我们的车队驶上卡拉库姆沙漠公路。沙漠公路像一条黑色的怪物，婉蜓地盘曲在金色的大地上。公路两旁沙海茫茫，看不到什么绿色，但可以看到成群的骆驼和龙卷风从车旁走过。温和的夕阳给起伏的沙丘罩上了一种美丽的立体感。我请求随车的克格勃用她的对讲机跟警车里的克格勃头子联系，在沙漠里停车一分钟，或至少慢下来，让我们拍几张照片。结果，他们在对讲机里不知讲了些什么，车反而加快了速度。

  第二天中午，我们出了卡拉库姆沙漠，到了克尔基镇。克尔基位于阿姆河和卡拉库姆运河交叉口地带，南部距阿富汗沙漠仅50公里。克尔基镇在阿姆河左右两岸各有一个城堡，这两座城堡座落在商路旁边，两城堡间有个渡口，两城堡间还有一条地下通道相连。古希腊时，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帕米尔高原时，就是从这里渡过阿姆河的。1863年，一位匈亚利考古学家发现了这座通往布哈拉的交通要冲。1886年，俄国沙皇军队进驻克尔基。十月革命后，这座通往中国的商城遭到破坏，今天，前苏联军队在这里建立了一座现代化的雷达基地。

  4月26日，我们在沙漠中，沿着阿姆河向咸海方向驱车500公里，途中经过阿姆河畔的古代丝路著名的商旅客店哈庭城堡，天黑后抵达塔沙乌城。

  在沙漠里与沙漠和酷热搏斗是非常艰苦的。最难熬的要算我们的陪同丹尼娅小姐和司机伊格列。身穿袒露背心的丹尼娅，原本光滑细腻的上身几天来被沙漠的日光晒得红彤彤的，但她一路上一点也不叫苦，坐在炯死人的汽车里，还很有风趣地与我们几位中国记者聊天逗乐，有时候还拍起手与我们唱歌。26岁的丹尼娅是苏共党员，她是1983年加入苏共的，人党的动机纯粹是为了进团校，找一份工作。她现在在为苏联联合国教科文全国委员会工作。她说，她是一位有现代意识的共产党员，支持叶利钦。

  我问她，苏联年轻人愿不愿意去美国留学？她说，苏联的年轻人都在想方设法去美国，但不像中国年轻人那样有能力和门道。我问她自己想不想去美国？”为什么不呢？只要能离开苏联，去哪个国家都行，“她回答。“我的国家现在没人愿意干活。我每月只有150卢布（合5个美元），干与不干，都是这么多钱。我的国家里，人太懒惰了。”

  “你们陪我们考察队的这些翻译、司机、领队、警察日夜为我们服务，从来就不抱怨？＂我问。

  “我们大家觉得这次考察很有意思，完全是出于兴趣来帮忙。如我们的司机伊格列，他的职业不是司机，现在他利用休假来自愿服务。”

  司机伊格列也是莫斯科派来的。每当车子停下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凉水冲身子。有时，在车里炯得实在熬不住了，他就打开一瓶随身带的矿泉水，顺着脖子往下浇。伊格列很能吃苦，一天跑五、六百公里，一点也不犯困。我们坐的是质量相当次的法国“标致”牌越野车，车门只能从外面才能打开。每天，伊格列不厌其烦地为我们开车门。

  4月28日中午，我们抵达了花剌子模国的国都玉龙杰赤城，这里是近年来中国畅销的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人物争斗的战场。花剌子模地区在中世纪不仅军事斗争的战场和农业、手工业的中心，更是东西方贸易的中心。从中国到伏尔加河、东欧乃至彼罗地海的路线，都必须经过花剌子模地区。中亚人民崇拜太阳，表现在花剌子模这个地名上。“花拉”意为太阳，”子模”意为土地，这里是太阳的土地。关于花剌子模国的记载最早出现在中国的文献中，即公元一世纪汉朝康居小王所居的奥键城。阿拉伯人直到1712年才来到此处。12世纪后上升为中亚政治中心的花剌子模国，垄断了当时来往与中国的几乎所有的商贸活动，因而与成吉思汗征服欧亚大陆的雄心发生了冲突。1200年成吉思汗发兵四路杀至，引阿姆河水灌城攻破。1391年撒马尔罕的统治者铁木耳彻底摧毁了这座城市。但是，成吉思汗和铁木耳对这里的破坏，并未使花刺子模从此销声匿迹，繁华时期的许多古渡驿站，阿拉伯文献中记载这里只有两处遗址，而今天我们看到的远远不只这些，许多元代以前的建筑仍然竖立在阿姆河畔。古城的门阙、城墙历历在目，夕阳下，更显得凝重、挺拔。原来被认为是清真寺的建筑实际上是铁木耳的宫殿。

  傍晚，我们来到铁木耳亡妻的陵墓。陵墓内有三个墓室，呈对称结构，墓内第一室为卫兵室。陵墓下面有一个宝库，我打开打火机，爬下木制阶梯，看到下面有6具尸骨，他们都是铁木耳王后的武士。我抱出两个头骨，发现其中一个武士的头部中了一箭，箭头在颅骨上还没被拔除。另一位武士的脑袋被劈成两半。看到这两个悲壮身亡的武士，我眼前出现了那个敢与成吉思汗抗衡的花剌子模国宏大的形象。

  “我们今天仅看到了花剌子模国地面的废墟。可以想象，那些埋藏在地下的宝物如果发掘出来，将是多么惊人。如果要了解玉龙杰赤城的基本面目，至少要花25年的时间对这里进行发掘。玉龙杰赤是伊朗、伊拉克通向中国的十字路口，”丹尼教授说。

  我们在这座土库曼尼斯坦境内的最后一座中亚古城废墟吃过午饭，我们分乘四架八个座位的“安二”型双翼飞机，从古丝绸之路的重镇努库司起飞，向北飞行，寻找那据说正在迅速枯竭的地球上最大的咸水湖—－咸海（古称花刺子模海）。

找回中国昨日辉煌 李希光著 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199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