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普济岛看古老的中华文明

  1990年12月24日上午，“和平方舟”考察船离开马德拉斯港，启程前往泰国的普济岛。这段航程为4天，途经孟加拉湾、安达曼和巴科巴群岛、十度海峡和安达曼海。

  与我们在船上共同度过了一个多月的考察队协调员、意大利女学者玛丽亚完成了前段航程的使命，她在考察船离开马德拉斯的头天晚上就悄悄地下了船。临行前她对我说，她不愿意站在码头上朝那些与她在感情上已难舍难分的各种肤色的考察队员挥手告别，那样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当着大家的面哇哇哭起来。

  离开印度次大陆东海岸，“和平方舟”再度投身于孟加拉湾大起大落的波涛翻滚的大洋中心，使我立刻感到头晕目眩。我饭一口也没吃，航海日志也一个字没写，躺在船舱里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

  12月25日是圣诞节，天气晴朗、海面平静。中午，船长在直升飞机停机坪宽敞的甲板上，举行了露天午餐会。大家盘腿坐在阿拉伯地毯上愉快地聊天、喝酒、照相留念。猛然，湛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一大块黑云，海上立即呈现一片黑雾，雨点很快降了下来。这是我们两个月的海上航行第一次遇到降雨，大家只好收拾起碗叉，撤回船舱里。晚上，考察船的总工程师、英国海军军官给我们作了一次“海洋气候与洋流”的讲座。夜里，日本朝日电视台的记者找到我，要我用中文录一句向日本听众恭贺圣诞和新年快乐的问候，在朝日电视台无线电台“圣诞节在世界各地”节目中播出。

  12月26日一早，考察船驶入十度海峡，海峡南端的大尼克巴岛是马克巴群岛中唯一有河流的岛屿，岛内盛产椰子供出口。这组群岛发生过多次大地震。其中的纳克里岛三面环岛、一面对大海，是一处难得的天然良港。但是，这些岛屿上气候炎热，疟疾肆虐。

  尼克巴群岛北边80至160海里处是安达曼群岛，明代称其为安得蛮山，岛上生长着经济价值极高的硬木和软木。这个群岛上繁茂的森林里生活着一种身材矮小的黑人。这些土著人以狩猎和捕鱼为生。分为加洼人和桑坦人两个部落，他们至今还生活在石器时代，由于这些土著人敌视外来人，拒绝与岛外文明发生任何联系，因此对人类学家们来说仍然是个谜，传说生活在十度海峡附近森林里的加洼人见到外来人就杀。

  安达曼群岛居住着两个土著部落：昂格和安达曼印度人。1932年，有一位探险家与昂格人接触过，他发现这个部落的人对外来人较为友善。安达曼印度人主要是那些1947年实行大赦前的被流放来的囚徒和流放地的管理人员。1953年至1967年，印度政府还向这些岛屿迁移了4000个家庭。这个群岛有好几个港口和锚地，用于出口岛内出产的贵重的硬木和软木。经过4天的海上颠簸，12月28日一早，“和平方舟”终于看见了掩映在椰子林和热带丛林中的海上明珠——普济岛。

  普济岛是泰国最大的岛屿，也是举世闻名的旅游胜地。全岛长48公里，有一座水生物研究中心（亚洲最大的海洋研究中心）、一个珍珠养殖场、一个泰族文化村和一个“海上吉普赛人”的村落。这个岛上最早的居民是海上吉普赛人的祖先，但今天这个岛上20万人口中的75％的居民都是中国人的后裔。200年前，这个岛上发现了锡矿，大批的中国人，主要是海南岛人，成群结队地拥入普济岛。

  进人普济岛老城，可以看到街道两旁尽是中国式的老房子和中国人开的商店和饭馆。这里随处可以看到挂着金字大匾的“福建会馆”、“潮州菜馆”、“泉州会馆”之类的招牌。当我中午坐在一家中国餐馆里，大口大口地吞食着地道的粤菜，望着四周古色古香的环境时，感到我好像是回到了古老的中国。

  普济岛也是许多人梦想的世外桃园。岛子周围那蔚蓝色的海面上点缀着一座又一座覆盖着茂密原始森林的奇形怪状的小岛，有待冒险家们和科学家们去踏勘。

  在普济岛东南20公里处，考察船从著名的“皮皮岛”旁驶过。这座由两个小岛屿组成的姊妹岛上的热带森林植被至今未遭到人类的破坏。可以看到陡峭的悬崖壁上和崖洞里筑有密密麻麻的鸟窝。站在甲板上远远地望去，看到崖壁上悬空架设着竹子编的脚手架，这些脚手架是那些去岛上采集“燕窝”的冒险者搭起来的，燕窝是当地中国餐馆的佳肴。皮皮岛上没有居民，但建有简易平房供临时来岛过夜的人住。

  在普济岛的一个角落有一个海上吉普赛人的村落。这是由几十座2层木屋组成的小渔村，木屋上层为人睡觉的地方，下层为猪圈。皮肤漆黑的海上吉普赛人又被称为“海上游牧人”，他们的祖先700年前来自印度西部，没有宗教信仰，没有寺庙。村里由一位头人主持公务。村里的人死了，就埋入地下，上面种植一棵椰子树。村子里的孩子们光着屁股满街乱跑，当地政府一直想说服孩子们的家长送孩子上学念书，但这些大人宁愿让孩子一辈子划着独木舟、与大海打交道。

  普济岛周围大部分的岛屿都是拔海而起的奇峰。这些石灰岩的山峰就像东方少女般婀娜多姿，令人难以忘怀。世界著名影星詹姆士·邦德主演的《007 》系列片中的最有名的影片《金枪人》的外景就是在这里拍摄的。普济岛也是国际潜水旅游中心，那些有钱的潜水爱好者不远万里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头戴水下呼吸器潜入海里观赏安达曼的海底景观和海洋生物以及那些至今仍不知其名的海底动物。

  在普济岛水生物研究中心，我看到了许多珍稀海洋动物。但我在那里也了解到，举世闻名的安达曼海龟数量正在减少，并已成为濒危动物。泰国政府和科学家们在公众中开展环境意识教育。海洋科学家修建了一座“海龟托儿所＂，里面养有7000头海龟，海龟长大之后，就放归大海。今天，普济岛的中小学生每年都开展“放生小海龟”的活动，鼓励当地人民不吃海龟，尽管这在亚洲国家是比较难以做到的。海洋中心还收藏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美人鱼”的标本，这种鱼是因她长有丰满的双乳而得名的。

  普济岛地处热带，天气炎热，阳光下的金色海滩也许算得上是世界上最美的海滩。白色细沙的海滩像是铺撒了一层厚厚的精白面粉。大家一下考察船就不顾一切地跑到海边，一个个跳入海水中，洗涮几天来在船舱里捂出来的满身闷气味。海滩上到处是赤裸着身子的西方男女，那些裸露着像吹足了气的皮球一样结实的乳房和下身的欧洲姑娘，见到我们这个由各种不同肤色组成的队伍从她们身边走过，咧着嘴冲我们微笑，毫无羞涩之感。

  普济岛上有一个国家博物馆，博物馆为考察队的到来特地准备了“泰国海上丝绸之路出土文物展”。博物馆里收藏有普济岛及其附近地区出土的汉、唐、五代、北宋和明朝的瓷器，其中最为珍贵的是汉代铜镜和唐三彩。

  从博物馆陈列的遗物可以看出，早在汉代，中国船只就已频繁出入东南亚，最远达到过马来半岛。唐代以后，中国商旅开始超出东南亚范围乘船经苏门答腊和孟加拉港，至印度北部。东南亚主要的民族如泰人、缅人等多为来自中国南方的水上民族，至今仍保存古越人的文化。博物馆甩收藏有两口铁钟，一口内铸有“万历六年(1578年）吉日立”，另一口面铸有“泉州同安县”……敬铸此钟壹口……康熙34年(1695年）吉日……，背面铭文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是明末以来中国华南移民在泰南辛勤开发的历史见证。难怪考察船上的一位意大利学者说：“自从考察船驶入印度洋以来，我见到的中国文物越来越多，明显感觉到中国的影响越来越大。”

找回中国昨日辉煌 李希光著 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1996.10